大航海时代4宝物道客 大航海时代4 宝物一览
5·18 子曰:“臧文仲居蔡,山节藻棁,何如其知也!”
【译文1】
孔子说:“臧文仲藏了一只大龟,藏龟的屋子斗拱雕成山的形状,短柱上画以水草花纹,他这个人怎么能算是有智慧呢?”
【译文2】
孔子说:“臧文仲在蔡地的时候,他居住的房子斗拱雕成山的形状,短柱上画以水草花纹,他这个人怎么能算是有智慧呢?”
我们说“译文2”也是一说。更多的专家还是认同“译文1”的说法。臧文仲给神龟造了一所僭越天子宗庙的房子。这都没关系,我们不局限于这类问题的讨论,只要是说臧文仲僭越了就可以不影响我们对孔子思想的理解。
臧文仲在当时被人们称为“智者”。他仗着自己的贤名,对礼的规矩并不太在意。不顾周礼的规定,收藏了蔡地出产的天子专属的祭祀神龟,还专门修建了藏龟的大屋子。更让孔子气愤的是他竟然用天子宗庙的“山节藻梲”式样来装饰这所大屋。在孔子看来这是严重的“越礼”行为。所以,孔子指责他“不仁”、“不智”。我们还记得《八佾》中孔子对管仲的评价吗?“邦君树塞门,管氏亦树塞门。邦君为两君之好,有反坫,管氏亦有反坫。管氏而知礼,孰不知礼?”管仲虽然“桓公九合诸侯,不以兵车”,“管仲相桓公,霸诸侯,一匡天下,民到于今受其赐”的丰功伟业而被孔子认为其“仁”,但依然要指出其“不知礼”。这就是孔子的“吾道一以贯之”。在“仁”和“礼”上是没有半点讨价还价余地的。
孔子一生饶过谁?贤能也不是僭越的借口。
孔子与臧文仲的恩恩怨怨臧文仲(?—公元前617年),姬姓,臧氏,名辰,谥“文”,谓臧孙辰。春秋时鲁大夫,世袭司寇,执礼以护公室。臧孙辰之“孙”为尊称,“臧孙”并不是氏称,“臧孙某”仅限于对宗主的称谓,宗族一般成员只能称“臧某”。故臧孙辰为臧氏,而非臧孙氏。跟季孙、孟孙、叔孙一样。
臧文仲登上鲁国政治舞台的时候,正值齐桓始霸、齐鲁力量对比悬殊,他受命于危乱之际,历事鲁庄公、闵公、僖公、文公四君,负斡旋之重任。臧文仲曾废除关卡,以利经商,于国于民,尽职尽责,充分显示出其军事及外交方面的才能。臧文仲博学广知而不拘常礼,思想较为开明进步,对鲁国的发展起过积极的作用。
臧文仲认为“贤者急病而让夷,居官者当事不避难,在位者恤民之患,是以国家无违”。重民重国而轻财轻物反映了他的执政较为开明。他认为国君“罪己”,才能“兴也悖焉”,“罪人”则“其亡也忽焉”,“以欲从人,则可;以人从欲,鲜济”,废除税商关卡推动了新兴工商业发展,反映了他进步的政治和经济思想。在处理保民与守财的关系上,他劝庄公以名器请籴(dí,买米)于齐时,就认为:“铸名器,藏宝财,因民之殄病是待。”(《国语·鲁语上》)当齐孝公伐鲁的紧急关头,他说:“国急矣,百物唯其可者,将无不趋也。”臧文仲力阻僖公以残疾人为“旱备”的做法,提出了一系列抗旱保民的措施。“是岁也,饥而不害。”他认为应以“修城郭,贬食省用,务穑劝分”为旱备,并指出:“巫尪(wū wānɡ古代祈雨女巫)何为?天欲杀之,则如勿生;若能为旱,焚之滋甚。”其反对人祭,已具有初步的唯物主义思想。在当时“国之大事,惟祀与戎”的观念还极强的时候,难能可贵的是他能以国、以民为重而轻宝物、祀品。臧文仲扬名于世与他的高风亮节分不开。他从善如流,不耻下问,居要职而不居功为已有,赏罚分明,为世人所景仰。
鲁国大夫穆叔豹在臧文仲去世几十年后出使晋国时,与晋国大夫范宣子谈论何为“不朽”。穆叔豹说:“鲁有先大夫曰臧文仲,既没,其言立,其是之谓乎!豹闻之:‘大上有立德,其次有立功,其次有立言。’虽久不废,此之谓不朽”(《左传·襄公二十四年》)。“三立”(立德、立功、立言)是古人评判历史人物的终极标准。在穆叔豹看来,臧文仲做到了“立言”,即他具有利国利民的真知灼见,这样的评价已经很高了。在《卫灵公》中还有一处孔子评价臧文仲的话:“臧文仲其窃位者与!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。”孔子说臧文仲是一个窃居官位的人吧!他明知柳下惠是个贤人,却不举荐他一起做官。孔子除了在《论语》中批评臧文仲外,《左传》中还有孔子指名道姓地批评臧文仲“三不仁三不智”的记载:臧文仲,其不仁者三,不知者三。下展禽,废六关,妾织蒲,三不仁也。作虚器,纵逆祀,祀爰居,三不知也。(《左传·文公二年》)孔子说臧文仲做了三件不仁之事:使展禽(柳下惠)屈居自己之下,设置了六个关口以收税赋,让他的小妾织席贩卖与民争利。孔子还说臧文仲做了三件不聪明之事:给一个大乌龟盖一间大房子还按天子宗庙的风格装修,纵容夏父弗忌举行不合规矩的祭祀而不加以制止,让国人祭祀海鸟。
说到这里我们发现一个问题,这么伟大的臧文仲,与管仲的功劳几乎不相上下,但孔子为什么对他却只有批评却没有褒扬?为什么肯定了管仲的仁,而说臧文仲不仁不智呢?
臧文仲死于公元前617年,孔子生于公元前551年,也就是说孔子出生时臧文仲已死了六十多年,孔子比臧文仲小上百岁。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过节。即使与孔子有过节如晏子者,孔子也是不计前嫌而大加好评。
我们先来说说孔子给臧文仲罗列的六条罪状:下展禽、废六关、妾织蒲、作虚器、纵逆祀、祀爰居。
下展禽:即“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”。这不过是一个察人用人的问题。这是臧文仲与孔子在用人标准上的分歧,你觉得一个人优秀,而我并不觉得他优秀。这么个很正常的事情,被孔子上纲上线,拿来批评臧文仲。柳下惠(前720—前621),姓展,名获,字禽,食采柳下,谥号“惠”,故称柳下惠。鲁孝公之子公子展的后裔。柳下惠与臧文仲是同时期的鲁国大夫。鲁僖公时出任士师主掌刑狱。柳下惠不事逢迎,生性耿直,显得迂阔而不切实际,接连三次被黜免。柳下惠虽然仕途不顺,但道德学问却名满天下,个人修养方面还给我们留下个“坐怀不乱”的成语。不为各国礼聘他的高官厚禄所动心,得到了孔子的高度赞扬。从当时政治的现实性来看,柳下惠屡遭罢黜是合乎情理的。臧文仲辅佐国政,要对国家的内政外交、天灾人祸承担第一责任。他需要的是能够解决实际问题的实干家,而不是沽名钓誉的道德家或不切实际的空谈家。鲁僖公二十六年,臧文仲原计划亲自到国境上以文辞阻止齐孝公伐鲁之师,却因突然生病,改请柳下惠代劳,柳下惠却迂腐地说了一通小国与大国的相处之道,认为以文辞退兵不合礼,不可行。当时已经大兵压境,臧文仲没有时间听他高谈阔论,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道:“国急矣!百物唯其可者,将无不趋也。愿以子之辞行赂焉,其可赂乎?”(《国语·鲁语》)臧文仲的首要责任是如何退兵,还顾得上什么礼俗?而柳下惠却叨叨什么“处大教小,处小事大”的僵硬教条,这不行,那也不行,迂腐如此之人,岂能不被“三黜”?孔子在此事上却偏向柳下惠,批评臧文仲“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”,还称他是“窃位者”。臧文仲作为国家的当权者,不需要柳下惠这样的不切实际的道德学问和指手划脚的高谈阔论。
废六关:关于“废”,有两种解说,一为废弃,二为新置。目前多数学者倾向于后一种说法。西周是宗法制社会,实行朝贡制度。宗主国的财政开支应该由诸侯国按时供奉,诸侯国则由士大夫供奉,无需通过设置税关征税来解决国家财政开支问题。到了西周中后期,宗法制度日渐式微,朝贡入不敷出,才出现通过设置税关来弥补国家财政收入不足的情况,这与臧文仲“废六关”的时间节点大致相符;三是孔子反对臧文仲“废六关”,认为是“不仁”之举,主要是因为这项措施破坏了旧制,与民争利,因此这里的“废”不应是废弃,而应是新置。
妾织蒲:臧文仲的老婆平时在家里编织一些蒲席,拿到市场出售挣点儿碎银子贴补家用。这在一般人看来是值得大大赞扬的美德,却遭到了孔子的激烈反对,还背贴上了“不仁”的标签。孔子是不是小题大做啊?我们知道,孔子提倡的“克己复礼”复的是西周的礼,孔子理想的社会是西周的社会,士农工商四民分业,各就其位,不得兼营,否则就会扰乱社会秩序。野人乡民只能种田,工人匠人只能做工,官家不能经商谋利。臧文仲的老婆织蒲出售有违孔子提倡的礼制,何况孔子不喜欢臧文仲这个人,当然要拿来批判。
作虚器:指的就是本章所说的“臧文仲居蔡,山节藻棁”。
纵逆祀:指臧文仲纵容夏父弗忌违礼之事。孔子认为臧文仲知礼却并没有能够有效制止违礼之事,是不够明智的。
祀爰居:这也是柳下惠与臧文仲之间的冲突。“爰居”(yuán jū)是一种罕见的大而漂亮的海鸟。一天,鲁国国都曲阜东门外飞来了一只爰居,三天都不飞走,臧文仲觉得奇怪,就同意了国人的祭祀请求。柳下惠觉得祭祀是国家的重要制度,祭祀活动一定要慎重,国人祭祀爰居违反了先祖的礼制。柳下惠从上古的黄帝开始说起,历数颛顼、帝喾、尧、舜、鲧、禹、契、冥、汤、稷、文王、武王……云里雾里,洋洋洒洒,对臧文仲提出严厉批评,他最后说道:“今海鸟至已,不知而祀之,以为国典,难以为仁且智矣。”(《国语·鲁语》)臧文仲听闻柳下惠的批评后,接受了柳下惠的批评并承认了自己的错误,还让人把柳下惠的话刻在竹简上传阅三卿。但这事儿并不能说明柳下惠在理。臧文仲是辅政国卿,有海鸟来栖引起了国人的关注和恐慌,他的首要责任是安定民心,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,只能采取祭祀的办法,此举无可厚非,至少臧文仲并没有什么企图之心。柳下惠却借题发挥,无理取闹,无端地对臧文仲提出责难和非议,这种迂腐任性的做法实在不足为取。
孔子评判历史人物时基本坚持两条原则:一是言行举止是否符合“礼”的规范;二是道德修养是否达到“仁”的境界。也可以说只有一个标准,那就是儒家思想及行为准则。以此标准来衡量臧文仲,即便他辅政期间为鲁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,也很难得到孔子的认可。就像管仲为齐国做出巨大贡献也不过换来孔子“不俭”和“无礼”的评价一样。那么为什么孔子说管仲仁,却说臧文仲不仁呢?
在孔子看来管仲、臧文仲之流,都是权倾朝野的得势人物。他们为君上服务,并造福人民是理所当然的,是不值得褒扬的分内工作,也都称不上仁。孔子的仁标准很高,在评价自己的学生的时候,也都是某方面的才能还可以,但是不是仁就很难说了。管仲得到仁的评价,也不在这些基本政绩上,而是因为管仲对中华文化,甚至是不以武力追求人类和平方面的贡献。这就不是一国一族兴亡的事,也不是个人的技能或功绩的事情,而是上升到了华夏民族血脉的事,关乎人类文化进步的事。“桓公九合诸侯,不以兵车,管仲之力也。如其仁,如其仁。”(《宪问》)孔子说桓公多次召集各诸侯国的盟会,不用武力,都是管仲的力量啊。这就是他的仁德,这就是他的仁德。这是说管仲能不以武力达到天下和平的目的,这就是仁!“管仲相桓公,霸诸侯,一匡天下,民到于今受其赐。微管仲,吾其被发左衽矣。”(《宪问》)管仲辅佐桓公,称霸诸侯,匡正了天下,老百姓到今天还在享受他的好处。如果没有管仲,恐怕我们也要披散着头发,衣襟向左开了。这是说,没有管仲的话,我们中原华夏民族就已经被周边野蛮的少数民族占领了。从这两点我们可以看出,孔子评价管仲仁,是因为管仲“尊王攘夷”,反对使用暴力,而且阻止了中原华夏民族被“夷化”,保住了华夏文化的血脉。反观臧文仲的政绩,并没有能提高到管仲这种高度的。
当然,孔子力褒柳下惠而痛批臧文仲,也不免夹杂了一些孔子个人的情感因素。孔子与柳下惠的政治际遇非常相似,两人都仕途艰辛,怀才不遇。柳下惠长期受到臧文仲等当权者的排挤,三次被罢黜。孔子也长期受到季氏等三桓的排斥,最后还不得不离开鲁国周游列国谋求官职。臧文仲和季氏等三桓都是世代掌握实权的重臣,必须致力于解决国家现实的矛盾和问题,必然要更多地考虑国家与民众的眼前利益,执政风格也就必须更加务实而不拘俗礼。柳下惠和孔子处在政治集团的边缘位置,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和条件来研修古代典籍制度,更加理性地思考问题,他们自然会仗着自己渊博的学识和不烦的辩才对当权者吹毛求疵。俗话说,站着说话不腰疼嘛!他们的诉求注重长远利益,重视人类的发展,更加理想化,但他们的政治主张往往迂阔而远离现实问题。在政治实践中屡屡碰壁,从而导致他们在为人处世方面容易采取因循守旧,固执偏激的态度。政治上的局限性使得他们在评判历史,臧否人物时就难免失之偏颇,有失公允。
所以即使是圣人的话,我们也要客观地去分析,而不能简单照单全收。
道客村曰:
文仲辅国堪称能,
夫子尤指六罪行;
贤能亦不可僭越,
山节藻棁毁贤名。